伏牛山半山腰的山洞裡,魯伯先呼呼大睡。韶華公主在一旁卻坐也不是,站也不是,滿心想上山去看看,卻又總是被紫衣忍攔住。而且不知怎地,只要一想到這一離去,可能再也見不到魯伯先,心下便猶豫了。
否則的話,她若發起蠻來往山頂上衝,諒紫衣忍卻也不敢當真動手阻住她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,眼看魯伯先仍是沉睡不醒,韶華公主再也忍不住,拾起一塊小石子朝他擲去。
這一下正中魯伯先額頭,那石子雖然不大,擲在頭上卻也頗為疼痛,當下魯伯先便「哎唷」一聲,痛醒過來。他揉揉眼睛,登時向韶華公主怒目而視:「妳做甚麼?」
韶華公主卻裝出一副無辜神情,連連搖手道:「不是我,不是我,是紫衣忍幹的好事。」
魯伯先一愣,看了紫衣忍一眼,只見她面向韶華公主,唯唯諾諾的說:「是,是我丟的石子。」
韶華公主笑吟吟的道:「怎麼?我沒騙你吧?是她丟石子擲你。」
魯伯先見她兩人情狀,早猜到是怎麼回事,哼道:「那還有不是的嗎?妳貴為公主,就算妳說太陽是方的,只怕她也會跟著說:『是,公主說的是,這太陽嘛,自然是方的,誰說是圓的來著?』嘿,真不曉得這些人為何都甘願對妳唯命是從。」
韶華公主被他戳破機關,當下也不否認,笑道:「本來就是,從小就是這樣,大家都從不頂撞我啊,你怎不學學他們?」
魯伯先撫著頭上腫起來的小包,哼哼嘰嘰的站起來,道:「學他們做奴才?那還不如殺了我快些。」說著便向山洞外走去。
韶華公主連忙跟出,那紫衣忍不敢怠慢,亦步亦驅的跟在她身旁。
只見魯伯先抬頭望天,喃喃自語道:「時候差不多了。」
韶華公主奇問:「甚麼時候差不多了?」
魯伯先卻不答,從懷中拿出一把匕首,開始輕輕刮去臉上的鬍鬚。那匕首是他在宮中向洛丹要來防身用的,倒也頗為鋒利,刀鋒過處,髭鬚紛紛跌落。待得鬍子刮罷,又將過長的頭髮絞斷了一大截,餘下及肩長度,便拿細繩繫在腦後。
韶華公主默默站在一旁看著,待得魯伯先整束完畢,不由得嘆道:「好呀!老乞兒,原來你一點都不老……」她畢竟是女孩兒家,心中一句『而且還挺俊的』到嘴邊便說不出來。
確實魯伯先這一現出本來面目,登時顯得神清氣爽,雖然十年苦牢之災,使他看來有些蒼白消瘦,卻掩不住五官那發自內在的神釆。尤其他的眼神雖看似帶著三分戲虐、三分吊兒郎當,雙眉一鎖時,卻又顯得精神十足,充滿智慧。
見韶華公主一直盯著自己看,魯伯先也不以為意,擺了擺手道: 「我還有事要辦,這便上山去了,刁蠻公主,再見!」
韶華公主正愕然間,卻見魯伯先展開輕功,去得極快,才一轉眼便消失在迴龍古道裡了。
全然不由自主的,韶華公主也即刻跟了上去,鑽進山道。紫衣忍大吃一驚,苦在又不能出手點她穴道,只得緊緊跟在她身後。
※
伏牛山山頂,乃是古代君王祭天之處。
荒廢了百年的祭壇,地上鋪的青石板堅固如昔,上面卻早已長滿青苔,不復當年聖潔之象。
狼牙月高掛天空,萬里無雲,看似一個平靜的夜。
祭壇兩邊,各自或坐或站著一群人。東首是楊劍書、萱兒、吳猛、余亮、神呼大師等人。西首迴龍古道出口,則是洛丹及東瀛八忍。
其中神呼大師耗費內力最鉅,此刻正打坐調息;而余亮、吳猛及洛丹八忍等人,也都剛經歷過一番惡鬥,暗暗運轉內息,調勻呼吸。
楊劍書及萱兒隔著一張圓桌對坐,兩人卻是在下棋。
沒有人說話。
好一會兒,萱兒下了最後一著棋,楊劍書一看盤上棋勢,哈哈大笑,道:「我輸了!萱兒,妳學棋不過月餘,卻是天生奇才,這一著打在我出奇不意之處,竟是從我自以為鞏固最堅的防處下手,真是料想不到。」
萱兒燦然一笑:「這沒什麼,萱兒只是明白一個道理,無論一個人如何運籌帷幄,總會有疏露之處,只要能抓住那弱點,便有獲勝之機。」
「有道理,有道理!」楊劍書說著站起身,伸了個懶腰,向洛丹等人掃了一眼,笑道:「洛將軍,原來你帶了東瀛十忍來,難怪能突破迴龍古道這麼難攻的防線……咦?還有兩個呢?」
洛丹微微一笑,道:「便算只來八個,再加上我,也夠你傷腦筋了。你召集來的其他武林高手,卻到哪裡去了?」
楊劍書一聳肩:「他們只助我搶女媧鱗,現下早鳥獸散了。」
洛丹聞言心中一喜,知道己方勝算又多了幾成。
卻聽得楊劍書又道:「我還有一件事不太明白,這伏牛山腳下的奇門遁術,你是怎麼破了的?」
洛丹也不隱瞞,道:「十年之前,有一人曾破了你的奇門遁術,從皇宮盜走一樣寶物,那人是誰?」
楊劍書一愣,當即明白,不禁搖搖頭道:「你居然將魯伯先放了出來?此後再要擒他,可就不易……」
※
韶華公主急奔入迴龍古道,卻望不見魯伯先的行蹤,到三叉路口,隨意撿了中間山道便行。
直奔而上,到近山頂時,心想魯伯先必定在上面,正欲奔出,突然斜裡一隻手伸過來將她抱住,那人另一隻手隨即捂住她嘴,及時阻止了她驚呼出聲。
韶華公主定神一看,那抓住自己的人便是魯伯先,當下大喜,正待說話,卻見魯伯先向她打個手勢,要她閉嘴。
這時紫衣忍也已到來,見魯伯先對公主並無惡意,也就不出手干預。韶華公主壓低聲音問道:「你上山來做甚麼?」魯伯先微微一笑,道:「我來拿東西……」
這時韶華公主忽爾驚覺自己被他抱在懷裡,不由得羞紅了臉,連忙掙開,好一會兒才又問:「拿什麼東西?」
「我要拿的東西,在那裡……」魯伯先說著向祭壇一指,公主及紫衣忍齊向他指的方向望去,登時便見到楊劍書一方與洛丹一方對峙的場面。
這時楊劍書與洛丹正說到魯伯先之事,韶華公主聽了,忍不住又向魯伯先調皮的眨眨眼睛,那神情似乎在說:聽到沒?人家在講你呢!
※
這時祭壇上,情勢已越來越緊張。
楊劍書和對方寒喧已畢,嘆口氣道:「洛將軍,你當真要和我打這一場?咱們多年的交情,我實不願和你真的動手……」
洛丹聞言苦笑:「若你能將女媧鱗奉還,咱們就不用動手。」
楊劍書和他凝目對視,道:「我問你,武帝當政,貪圖享樂,致使民不聊生,這話沒錯罷?」
洛丹點點頭:「沒錯,比之玄帝在位時,現在的百姓,可說是過得苦不堪言。」
楊劍書雙目精光一閃,聲調陡然拔高:「既然如此,你為何仍甘為走狗,莫非當真是戀棧權位嗎?」
洛丹搖搖頭:「不,我這大將軍,當不當都無所謂。」
兩人相對無語,洛丹最後嘆了口氣,道:「楊將軍,你可還記得先帝在位時,曾有一夜與我二人飲酒到天明,當時他曾問過我們一個問題?」
楊劍書略一想,點頭道:「先帝是問:『若有朝一日,當政的皇帝暴虐不仁,你們會如何做?』沒錯吧?」
洛丹道:「沒錯,我還記得當時你說,不惜戰亂再起,也要手刃此暴君,再為天下蒼生另立一位賢主。」
楊劍書凝視著他:「正是,而你的答案卻與我相反。你當時說仍會盡力輔佐,相信必能感化君主,使暴君成為明君。」
洛丹一攤手:「沒錯,看來十幾年過去,你我的信念都未曾改變。」
確實,這兩位當世的大英雄大豪傑,都有著造福天下蒼生的偉大理想,只是信念不同,才在此刻反成了敵人。
話,已經說完。
楊劍書單腳將地上一塊青石板挑上半空,喝道:「好一個信念不變!咱們便拳頭上見真章,看看誰的信念才正確!」語畢,青石板正好落到面前,楊劍書一掌發出,將石板擊成了無數碎片,這些碎片帶著雄渾的氣勁,向洛丹及八忍迎面炸去。
這一擊威猛異常,洛丹等人紛紛閃避,緊接著眾人都拔出了兵刃。
動手在即,楊劍書一拍懷中的女媧鱗,說道:「洛將軍,這一戰,我不使用女媧鱗,咱們各憑真功夫。但我也有一事求你。」
洛丹問:「何事?」
楊劍書看了萱兒一眼,見她已乖覺的躲到了高塔旁邊,略感欣慰,伸手一指,道:「這個女孩,乃是我從一個被官兵屠滅的村子裡救出來的。若我不幸敗北,就請你照顧她罷!」
洛丹道:「沒問題!」
語畢挺起手中精鋼長劍,和八忍一齊向楊劍書等人攻去。
※
洛丹及八忍均知眼前最可怕對手,便只楊劍書一人,當下第一招,便都極有默契的齊向楊劍書攻去。
九大高手齊攻,威力當真非同小可。楊劍書見對方有的使兵器、有的擲出暗器、有人赤手空拳,當下不敢怠慢,雙拳大開,身子打橫飛起急速旋轉起來。這是他自創的『臥虎十擊』裡一式極凌厲的絕招『睡虎翻身』。
強勁的旋轉中,楊劍書雙拳、雙腿、雙肘、雙膝及頭部同時出招,竟在一瞬間連環攻向九個人。飛鏢等暗器還未近得了身,便被旋轉的氣流彈了開去。
九大高手同時退開,不敢硬碰其鋒。
這時神呼大師、吳猛、余亮也撲了上來,分別對上金衣忍、白衣忍、黃衣忍。其餘五忍及洛丹再度發招,向楊劍書攻去。
東瀛十忍單獨任何一個,武功均已不可小覷。如今在沒了地勢之利的情況下,神呼大師及余亮均感鬥得十分吃力,尤其神呼大師適才用力過劇,這時又與金衣忍硬拼劈空掌力,只被轟得節節後退。
余亮的情況稍微好一些,黃衣忍的遁地術修為不輸於他,內力更是頗勝一籌,兩人在地底相鬥,余亮再不濟,總還可以在危險關頭遠遁趨避。
只有吳猛與白衣忍鬥了個旗鼓相當。兩人兵刃上不分上下,一使藍月寶刀、一使金蠶手套,各自展開武功身法不住遊鬥,轉眼已拆了數十招。
被六大高手圍攻的楊劍書,仗著招式威猛,無人敢近身,不但不落下風,反而使敵人迭遇險招。
只見荒山月夜,涼風颼颼,大群高手聚集伏牛山頂,好一場惡鬥!
又過幾合,綠衣忍一個不慎被楊劍書的劈空掌風帶到左臂,登時疼痛不堪。幸而並無大礙,右手持刀又來夾攻。
洛丹心想這般鬥下去,當真是勝少敗多。轉念間想到數日前在皇宮中,楊劍書擊傷大內高手的作戰策略,連忙向其餘三忍看去。
只見吳猛和白衣忍仍是平分秋色;余亮已被逼出地面,在黃衣忍的護手雙勾狂攻之下苦苦撐持;那神呼大師則是嘴角已經逸出鮮血,想要騰出手來使火焰掌法攻敵,卻也有所不能。
洛丹心中計議已定,突然從楊劍書的拳招中抽身而出,憑著鬼魅也似的身法,一溜煙到了吳猛背後,忽然出掌擊中他背心,同時夾手奪過藍月寶刀。
吳猛禍從天降,登時吐血倒地。洛丹身法一轉,又來到余亮身旁,一掌擊出,又將余亮打得吐血。
待得要去幫金衣忍時,正巧神呼大師已抵不住金衣忍的劈空掌力,被對方一掌透胸而入。同時洛丹的掌招也已來到身後,這兩掌前後合擊之下,神呼大師當即七孔流血,當場暴斃。
這一切自然全看在楊劍書眼裡,待要前去相救,卻苦於受五忍所制,加上洛丹的身法速度實在太快。轉瞬間,三名戰友一死二傷,只剩下自己孤身奮戰。
正在圍攻楊劍書的五忍不約而同的後躍,暫時停止了攻勢,待洛丹等四人過來,又成九大高手合圍之勢。
洛丹和楊劍書對望半晌,說道:「楊將軍,你向來擅長分析敵我情勢,現下你覺得自己勝算如何?」
楊劍書沉默片刻,道:「我的臥虎十擊,勝不了你們九人聯手,你們也傷不了我。但如此鬥將下去,你們尚可輪流休息,我卻無法可想,千招過後,我便會力竭而敗。」
洛丹點點頭:「既然你已知形勢如此,那麼交出女媧鱗,你走罷!」一邊說著,一邊暗自防備他會突然拿出女媧鱗召喚魔獸助陣。
楊劍書看出他的戒心,哈哈大笑道:「洛將軍!咱們認識這麼久了,我楊某人說過不用女媧鱗,那便絕對不會用!想不到你竟然信不過我。」
洛丹面露慚色,但一閃即逝,笑道:「有道是不怕一萬,只怕萬一,楊將軍,交出女媧鱗罷!」
楊劍書沉默不語,一會兒,緩緩道:「我原本不想用這一招的……」
洛丹聞言,臉色不由得一變。
楊劍書又道:「我剛才只說,我的『臥虎十擊』無法擊敗你們,但臥虎十擊是我十餘年前自創的武功。這五年來我飄流到極處荒島,終日無事,你倒猜猜看,我都在做什麼呢?」
洛丹皺起眉頭,心生不祥預感:「莫非你又另創了一套功夫。」
楊劍書點點頭,又搖搖頭,道:「不是一套,只是一招。先前我一直不用,就怕這招威力太大,使將出來,無法留住你們性命。而且我自己也會精疲力盡,數個時辰內只剩三成功力……」
洛丹知道楊劍書不是在虛張聲勢!
突然他提氣暴喝:「搶攻!」
洛丹心知肚明,唯有全力搶攻,迫得他無法使出那一招,才有勝算!
在這一喊之下,九大高手幾乎同時發難,眾人各使盡生平功力出擊。
面對這排山倒海,九大高手的捨命撲擊,楊劍書突然縱身一躍,人已在半空中,勁運全身,同時喝道:「為表我楊某人一生堅定不移的信念,這一招就叫『除暴安良』罷!」
洛丹等人只覺勁風壓體,竟是動彈不得,不禁大駭。
人在空中的楊劍書將全身力道聚集到了右掌,只見其右掌掌心竟然金光迸散,足見其功力之厚,之可畏可怖!
洛丹自知必死,抬頭望去,見楊劍書神威凜凜,直如天神降世。他嘆了口氣,嘴角竟露出微笑。
東瀛十忍畢竟從小一齊長大,便在此時,一直和魯伯先及公主躲在一旁的紫衣忍,見到同伴命在旦夕,急切間不暇細想,縱身撲了出去。魯伯先連忙伸手要拉,卻拉了個空。
楊劍書同時大喝一聲,宛如半空響起一個霹靂,右掌推出,掌力轟然籠罩而下,方圓二十餘尺內青磚同時爆炸飛散。洛丹與九忍,連同紫衣忍在內,同時鮮血狂噴,倒地。
待得石屑飛散落定,楊劍書這才收功落地,只見週遭地面,竟被這一掌之力壓落了五尺之深,祭壇上,赫然印出一個方圓二十尺的手掌印。
洛丹及九忍俱躺在掌印坑中,無一人能挪動分毫。
楊劍書嘆了口氣,同時忽感頭昏,此乃用力過猛所致。如他自己所說,他此刻怕只剩下不到三成功力了。
躲在一旁觀看的魯伯先及韶華公主都是張口結舌,若非親眼所見,實在難以相信世上竟有人能發出此等毀天滅地的力量。韶華公主更因從小與十忍一同長大,此刻見他們蒙難,不由得怔怔流下淚來。
※
楊劍書正待打坐調息,忽聽得洛丹發出微弱呻吟聲,心念一動,連忙奔到他身旁察看。
果見洛丹正在困難的呼出一口氣,也是他功力深厚,受了這威力絕倫的一招之後,居然一時未死。
楊劍書嘆了口氣,俯身將他扶起,他知道洛丹雖然氣息仍在,卻也支持不了多久了。
嘔出一口鮮血,洛丹緩緩睜開眼,見楊劍書扶著自己,道:「楊……楊將軍,你這……這一招實在厲……厲害。」
楊劍書心中難過,淒然不語。
洛丹又道:「我……我最後想問你……問你一個問題……假若,皇上始終不屈服,你……真會屠殺……京城百姓嗎?」
楊劍書見這多年好友已在彌留之際,當下坦然道:「我怎麼會屠殺無辜百姓?若然武帝當真不屈服,我只有另想他法了。」
洛丹得此答案,似乎心滿意足,一口氣再也吸不進去,雙眼一閉,就此去了。
便在此刻,楊劍書身後忽然有人暴喝道:「你不屠京城,讓老子來!」
隨著聲音暴起,兩隻手掌也已攻到身後,楊劍書見機極快,放下洛丹屍身,急向上躍。然而終究慢了半步,碰的一聲,被擊中後背。
憤然轉身,見出招偷襲者,竟是余亮及吳猛。
楊劍書略一細想,當即明白,憤然道:「原來你們兩人適才是假裝受傷,並未盡全力打鬥!想必從一開始,就沒安什麼好心眼!」
吳猛獰笑道:「廢話!若不是為了搶這女媧鱗,以便攻破京城,老子何必助你?」
楊劍書搖搖頭,道:「莫非你想當皇帝?若真讓你當上了皇帝,恐怕不會比武帝好到哪裡去。」
那邊余亮冷笑道:「此事卻由不得你,此刻你只剩三成功力不到,又已受傷,乖乖的交出女媧鱗罷!」
當下再不打話,與吳猛兩人齊力發掌,向楊劍書攻去。
楊劍書不慌不忙,出力迎戰,和兩人各對了一掌,雙方各退半步。
余亮及吳猛心下大駭:「這楊劍書不到三成的功力,且在挨了我們兩掌之後,居然仍是如此威猛,只怕一時還拾奪他不下。」
雙方正自對恃,余亮一瞥眼間,見到高塔旁萱兒正自耽心的望著此處,心中毒計陡生,施展輕功向她奔去。
楊劍書見狀大急,苦於脫力受傷後無法施展輕身功夫,只能眼睜睜看著萱兒落入余亮手中。
余亮舉起右掌,喝道:「我數到三,你立即將女媧鱗丟出來,否則我立刻結果了這女人性命。一……二……」
楊劍書心知就算交出女媧鱗,萱兒仍舊不免一死,急切間不知如何是好,哇的一聲,竟吐出一口鮮血。原來他脫力之後,再被偷襲,早已受傷不輕,全靠精修多年的內力暫且壓制。此刻怒急攻心,便觸動了傷勢。
萱兒命在旦夕,卻全無半分驚惶神色,只是定定的望著楊劍書,眼神中充滿了依戀與不捨。她自從在漁村巧遇楊劍書,便一往情深,這時心知要死,只盼能多看著他一秒。
余亮數到:「三!」心一狠,揮掌便要拍落。
千均一髮之際,忽然祭壇旁有人怒喝一聲:「混帳東西!這等不要臉!」語未畢,一條人影急射而出,向著余亮而去。
那正是魯伯先,他一直在旁觀戰,原本不欲干涉,此時實在看不過去,忍不住發難。
余亮是世上少數的高手之一,見有人忽然攻來,並不驚慌,反而冷笑一聲迎上。
卻見魯伯先來到他身前,左掌自右而左劃了個圓弧,隨即右拳平平擊出。余亮見狀不由得發笑:「這招『黑虎偷心』不是武學中最粗淺的入門功夫嗎?你……」說到這卻突然閉了嘴,因為他驚覺到魯伯先這一拳,發出的氣勁竟然強橫得無與倫比,心下不由得大駭:「除了楊劍書,世上居然有人能發出如此威猛的拳招!」
也是他武功高強,見機極快,一個倒退蹤躍,驚險萬分的避過這式平平無奇的拳招。
魯伯先正待再攻,卻聽見身後楊劍書「啊」的一聲大叫,忙轉頭望去。原來楊劍書傷重吐血後,吳猛見機不可失,再度出手偷襲,楊劍書胸口中掌,而懷中的女媧鱗,也終於被奪了去。
余亮見吳猛得手,心中忌憚魯伯先厲害,連忙向吳猛一招手。兩人展開輕身功夫,遁入了樹林之中。
魯伯先見楊劍書傷重,只得放棄追趕,來到楊劍書身旁,見他雖然嘔血,神智仍不失,心中略感放心。
這時韶華公主和萱兒都來到了楊劍書身邊,萱兒將他扶起,擔心的道:「你沒事罷?」
楊劍書向她微微一笑:「死不了的。」隨即又轉向魯伯先,凝視他半晌,說道:「魯兄,你十年前被我擒獲之時,武功還粗淺的很,怎麼此刻竟有這等功力?」
魯伯先瞪他一眼,道:「你把我抓去關在那小小地牢裡,空間就這麼點大,我來來去去,也只能練這招『黑虎偷心』。十年!十年裡從不中斷的只練這招,我原本心中是想,要拿這招來揍你的。」
韶華公主睜大了眼,在旁跺腳道:「原來你之前全是故意裝作不會武功!老乞兒,你夠詐!」
楊劍書昏昏沉沉,又吐了口鮮血,斷斷續續的道:「武學……武學之道,原本不在招式的花巧,而在累積功力……魯兄你這一招……已窺上乘武學真諦。」
說到這裡,終於經受不住,暈了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