男孩別哭 – 11

  「水餃來囉!咦……阿娟,妳怎麼在這裡睡著了?」就在這個時候,德叔出現了,手中捧著一大盤水餃。

  他一手捧著水餃,一手搖晃著阿娟,但阿娟睡死了,根本動都不動。

  「算了,」德叔一會兒就放棄了,將水餃往桌上一擺:「來!阿竹,小傑,我們吃水餃吧。阿竹,你馬上就會知道,我做水餃的功力不比叉燒包差的啦!」

  德叔親切的為我盛了一小盤,我是真餓了,也不跟他客套,狼吞虎嚥的就吃起來,已經顧不到吃相好不好看。不過幸好,說到吃相難看,阿竹和德叔其實也不惶多讓,我們三人在咖啡店裡客人們的注視下,餓死鬼似的搶著吃著盤裡的水餃。沒多久功夫,盤裡只剩下四分之一的水餃,而我們都再也吃不下了。

  「呼……」德叔打了個飽嗝:「怎麼樣?好不好吃?」

  「太好吃了!這是我這一生中吃過最好吃的水餃!」阿竹搶先道。

  「沒錯!如果能常常吃到,那就太好了!」吃人的嘴軟,我也不免狗腿一番,更何況我說的也不是慌話,這水餃確實十分美味。

  「那還用說?」這位德叔實在不怎麼懂得謙虛,立刻得意洋洋起來:「我的手藝無人能比,可以說是那個……絕冠天下的啦!阿竹,從今天開始,店裡的菜單裡面多加一個菜名,就叫做……無敵好吃天下無雙羊肉餃。」阿竹笑吟吟點了點頭。

  不是我在說,這個菜名不但文法不通,而且還真不是普通的俗。還有,什麼叫『絕冠天下』?是冠絕天下才對吧?

  「小傑,」德叔拍拍我肩膀:「你有口福了,想要常常吃到我做的水餃,只要到我們店裡來消費就行了。」

  「怎麼賣?」其實我還真的想來多吃幾次。

  「唔……這種羊肉比較貴,一顆賣五元吧?」

  啥?一顆五元,我摸摸自己口袋,只剩二十元,不禁嘆了口氣:「這樣的話,我只吃得起四顆。」

  「啥?」德叔咋舌:「也就是說你只有二十元?現在這麼窮的年輕人不多了。」

  「對啊,」阿竹也來發話:「那你怎麼辦?有沒有錢坐車回家?」

  「哼!」阿娟不知何時已醒來,正開始用筷子夾剩下的水餃吃,一邊道:「難怪你一直死賴在我們家,原來是個窮鬼,想要白吃白喝。」

  啊咧?你們兩個人不說話還好,現在我想起是誰害我變得這麼窮的了。正要開口討回我的計程車錢,卻見德叔哈哈一笑,從口袋掏出了兩張千元大鈔,遞給我道:「來!年輕人,我很欣賞你,這點錢先拿去用吧。」

  還來不及反應,阿娟忽然拍桌站起:「老爸!你又在亂花錢了!」

  「這哪叫亂花錢?」德叔辯道:「我這叫投資,跟買股票一樣,妳想想,雖然小傑現在很窮,但如果以後他事業有成發財了,就一定會反過來好好報答我的。所以說花這兩千塊一定是值得的啦!」

  「我呸!你要是真的懂投資,現在怎麼會只經營這一間小小的破咖啡店?像他這種……」阿娟說到這,指著我鼻子:「像他這種,叫做地雷股,一副胸無大志的孬樣,將來會有什麼出息?買他這張股票,鐵定會踩到地雷,炸得血本無歸的啦!」

  啊咧咧?居然說我胸無大志?要知道,我身上雖然可能什麼都很小,但就只有志氣是一定很大的!

  「怎麼會?」德叔替我辯護著:「我看小傑這一副高大英挺、氣宇軒昂的模樣,活脫就是三國時代在數十萬大軍中衝鋒殺敵的那個趙雲,怎麼看都覺得,他將來必定有一番作為。」

  「我怎麼看不出來?」阿娟嗤之以鼻:「照我看,他這副畏畏縮縮、獐頭鼠目的樣子,比較像是被趙雲從亂軍中救出來的那個劉備的低能兒子,將來啊,他不要把他老爸留下來的基業敗光就算是阿彌陀佛了,還談什麼作為?」

  我老爸留下來的基業?不過就是一條破漁船,我要敗還沒有人要咧!可惡!居然敢如此看不起我,我阿斗……不,我小傑今天非要討回個公道不可!

  「我說這位姑娘!」我盡量不使自己看起來太激動:「妳又沒問過我,怎麼知道我胸無大志?」

  「那你說說,你胸中的大志是什麼?」

  「我……我……」說真的,雖然我每天都對著鏡子告訴自己,將來要當一個舉世聞名的大作家,但這種話要對別人宣之於口,還真的蠻難的。

  「到底怎麼樣?說不出來吧?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老爸,你看,他連嘴巴上說說都不會,還能有什麼屁出息?」

  「我……」

  「總之,身為這家破咖啡店管錢的會計,我堅決反對像這樣亂花錢!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德叔站在一旁,面對女兒的質詢,也是一句話都無法反駁。我倆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那兩張千元大鈔被阿娟強行奪走,唉……可惜……那兩千塊,可以吃很多天的肉包耶!

  就在這時,一直沒說話的阿竹忽然不知道從哪裡端了四杯咖啡出來,在每個人面前放了一杯,並且插嘴道:「阿娟,妳這種問法,他就算真的胸懷大志,也說不出口的。」

  阿娟瞪他一眼:「什麼意思?」

  「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夢想,」阿竹啜了一口咖啡,看來心不在焉的道:「而真正擁有遠大理想的人,通常會將它埋藏在心底深處,如果突然被人問起,是很難說得出口的。」

  嘿,想不到這個阿竹,居然如此精準的說出我開不了口的原因。

  阿娟有些調侃的看著阿竹,手指著我:「那你說說,我要怎麼問,才能問出他到底是趙雲還是阿斗?」聽她說話有條有理,看來酒似乎也已醒了八分。

  「這個嘛……」阿竹略想了一下:「妳不如問問小傑,他目前有什麼事是正努力在做的?」

  「說的也是,這樣就可以看出來了。」阿娟點點頭,轉向我:「喂,你聽到阿竹說的了?你到底是誰?從哪裡來?現在在做什麼事?通通給我一一道來,不准有半句撒謊!」

  哼哼,我好歹也是個寫小說的人,別的不會,說故事我最會了。

  「那有什麼問題?你們仔細聽好了,我出生在南部一個小漁村……」

  「要講故事嗎?」正準備開始淘淘不絕,德叔卻忽然用力一揮手,神情嚴肅的打斷我:「先等一下!」

  「怎……怎麼了?」我有些期期艾艾的問。只見德叔低身在吧台裡翻找著什麼,他……不會是在找菜刀準備若我講的不好就砍人吧?

  一會兒德叔臉上一喜,從吧台裡探出頭來,手中拿著一包瓜子:「找到了!有人要講故事,當然就要一邊嗑瓜子一邊聽才過癮的啦!」

  哇哩咧……那邊三個人居然真的都開始啃起瓜子來,一副在廟口聽說書的架勢……算了,看在兩千元的份上,我就便宜你們,說一場書給你們聽。

  「總之我是在海邊出生的,而我人生的轉捩點,是在小學三年級那年,讀到了一篇課文的時候……」我就這麼開始鉅細糜遺的,娓娓訴說著我的一生。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有這麼多事可以講,一番長長的敘述下來,居然不知不覺的,講了一個多小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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