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深夜的台北街頭漫步,財產減半這件事使我足足懊惱了一整個晚上,我在心裡暗暗發誓,以後再看到任何一個醉倒在路邊的人,絕對不理會!心地太好只會使自己吃虧,這句名言如今我更加深信不疑了。
心中的憤怒使我忘了疲倦,只是隨意擇路的向前走著。我想我一定走了很久,因為當我回過神來時,天邊已露出了魚肚白,天漸漸亮了。
又走一會兒,忽然覺得周遭景物有些熟悉,再仔細一看,不禁一愣,停下了腳步。這!這不正是昨晚,我遇到那個喝醉酒女孩的地方嗎?地上那攤嘔吐物就是最好的證據。
既然我能夠徒步走回來這個地方,可見這裡離那個女孩家不遠,那個該死的黑心計程車司機,果然又繞路坑我的錢。
不禁在心中暗罵了一串很難聽的髒話,你這黑心司機,最好不要再被我碰到,要不然……哼哼!憑我這麼聰明的頭腦,要想出一個神不知鬼不覺把你做掉的方法,又有何難哉?譬如說,叫你載我到一個沒有人的深山裡去,然後從後面賞你一記悶棍,再埋掉……
天色漸漸大亮,街上行人多了起來,我想著自己的完美犯罪計劃,不由得有些得意,嘿……有這麼好的犯罪頭腦,看來我該試試寫部偵探小說。
想著想著,正要繼續往前走,忽然,迎面而來的人群中,有一個人吸引住了我的視線。
那人頭髮披散凌亂不堪,臉上滿是鬍渣,走路搖搖晃晃,幾乎隨時可能跌倒。想都不用想,就知道這又是一個喝醉酒的人,只不過這次是個男的。看來這附近一定是酒館林立的靡爛地區,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喝得爛醉在馬路上晃的人?
那人又踱了幾步,終於支撐不住,蹲在路邊,而且就蹲在昨晚遺留下來的那一攤嘔吐物邊。
「噁──!」不出所料的,他立刻開始嘔吐起來,其音量和聲勢,和昨晚的女孩幾乎是不相上下,一時瑜亮。
路人們再度被吸引,盡皆佇足觀望。說起來有夠倒楣,這個時候距離他最近的,又是我。我看我還是快閃為妙吧,不過……說也奇怪,為何我心中會忽然泛起一絲不安呢?
「汪!汪!」這個疑問很快得到解答,藍狐興奮的搖著尾巴,跑到了嘔吐物旁邊……
畢竟也是陪了我一天的伙伴,我實在無法丟下牠不管,只得趕快跟過去拉住牠的尾巴,希望牠懸崖勒狗。
最糟糕的事再度發生了,那醉漢眼神迷矇的看了我一眼,忽然向我伸出手,口齒不清的道:「不要走,我不能沒有你……」
一切都在迅雷不及掩耳間發生,醉漢說完這句話,身子一軟,倒在了……我的大腿上。
啊啊啊!不會吧……?
沒有意外的,人群又開始圍攏、議論紛紛了。這回我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插不上嘴。
「哇!光天化日的,好大膽!」
「你聽到沒?那個男的,他說不能沒有他耶!」
「唉……世風日下,世風日下啊!」
「不不,不能這麼說,現在是什麼時代了?男生和男生相愛很正常啊!」
不是!不是這個樣子的,我在心中吶喊……
「話是這麼說,但你看不出來,這個喝醉的男生被甩了嗎?」
「哼!天下負心男子如此多,不管在哪個領域都一樣。」
「喂!小子……你如果還有良心的話,至少先把你的『男朋友』送回家。」
「對啊!就算真的要分手,也要好好跟人家談談嘛!」
「你這個不要臉的負心漢,你敢丟下他不管,我就叫我老公揍你!」
「送他回家!送他回家!」
愚民們的激憤程度比之昨晚有過而無不及,我在別無選擇下,只得嘆了口氣,把委曲往肚裡吞,然後扛起那醉漢,默默往路邊走去,伸出了手招車……
一輛計程車停了下來,說也奇怪,為什麼我心中會突然又泛起一絲不安呢?
這個疑問很快得到解答,計程車司機探出頭來:
「咦?少年仔,又是你?厚……我們真的很有緣呢!來,上車。」
我強烈懷疑這個黑心司機一直在跟蹤我,等待機會……總之,最後在愚民們的嘆息和歡呼聲中,我們兩個男人一條狗,還是上了賊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