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、半個人

  藏在地底深處的石造通道,靜謐無比,各人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,我可以感覺得到,自從進了這裡,他們的呼吸都變得更急促了。

  據心蒂推測,我以前必定來過這個地下實驗室,並因為某種理由,免疫了那種連受過特種訓練的人都無法忍受的恐懼感。

  但問題是,我完全沒有這樣的記憶。

  「再想下去也沒有答案,」真琴拍了拍手上的自動步鎗:「進去看看就知道了,大家注意自己的精神狀態,負荷不了的時候就必須先撤退。」

  她說完就一馬當先,往通道內前進,我們連忙跟在她後面。

  拐過幾個彎之後,看到一條長長的走廊,兩側果然就如同心蒂所說的,有很多房間。

  路克在走廊上架好一個使用小型發電機發動的探照燈,簡單商議後,我們便分頭行動。

  心蒂和路克一組,他們首先要將走廊底部那個文件櫃裡的文件全部搬到月台上,那些文件是打算帶回台灣慢慢研究的。

  我則是和真琴一組,逐一搜索所有房間。

  前幾個最靠近外側的房間沒什麼特別,擺著床和書桌,看起來就像宿舍,地上零亂的散著一些舊衣物、器具雜物,住在這些房間裡的人,離開的時候似乎是很匆忙的。

  真琴極為仔細的檢查一切細節,每一張桌子的抽屜、每個丟在地上的紙箱都不放過。

  除了那些像是宿舍的房間外,我們也查看了一個放滿奇怪器材的房間,以及一個四面鑲滿鏡子的房間,但都沒什麼特別的發現。

  每進入一個房間,真琴就會對我投以詢問的眼神,她是在問我,對這些地方有沒有記憶。

  我總是搖頭,再怎麼努力回想,也實在是一點印象也沒有。

  最後我們進入一個牆上全是大櫃子的房間。

  真琴仍然穿著學生制服,不時深呼吸吐氣、壓抑恐懼感的模樣,看起來十分嬌弱。我忍不住道:「妳還好吧?很害怕嗎?」

  語畢,只見真琴柳眉倒豎瞪我一眼,我立即便後悔說了這番話,果然……

  「哼,你很勇敢嘛,你不害怕是吧?」真琴指指牆上的櫃子:「那麼你,把這些櫃子全部抽出來,看看裡面有些什麼吧!」

  她說著就在牆角的椅子上坐下休息:「快!」

  說真的,這個房間,打從一走進來,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個停屍間,要去拉出牆上那些大櫃子,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,總覺得,櫃子一拉開,就會看到一具腐爛長蛆的屍體躺在裡面……

  但真琴目光灼灼在後面手握自動步鎗盯著我,我只好硬著頭皮,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,閉著眼睛,顫抖著雙手,拉開了距離門口最近的一個櫃子……

  然後遠遠的用手電筒一打量,呼……還好,是空的。

  連開了幾個櫃子,裡面都沒有東西,我的膽子也大了起來。

  這些大櫃子應該全是空的吧?

  正這麼想著,又拉開了一個櫃子,突然,聞到一股濃濃的香味從櫃子裡飄出來。

  我就著軍用手電筒的光線,看清了櫃子裡的東西,猛然覺得腦裡轟的一聲,嚇得往後便倒。

  多虧真琴在後面及時拉我一把,我才沒把後腦敲到地上去。

  那個櫃子裡,躺著「半個人」!

  我說「半個人」,聽起來很怪,但這的確是最適切的形容方式了。

  那股濃香很快擴散到整個房間裡,真琴朝櫃子裡打量了一會兒,若無其事說道:「是屍體?防腐技術真不錯。」

  的確,那應該是一具屍體。

  不,更正確的說,應該是半具屍體,因為,『他』只有半邊!從身體的正中央,沿著頭頂、眉心、鼻頭、下巴、脖子、胸腔……非常平整的被切開成一半!

  最恐怖的是,那橫切面異常的完整,身體裡的器官斷面清晰可見,我甚至看到那被切開的胃裡頭還有消化到一半的食物。

  好一個斷面秀。

  真琴把臉湊到屍體的斷面上仔細觀察,讚嘆道:「真是栩栩如生,這個人大概是先被活生生做成了標本,然後才切開的,廢柴大叔,快過來看。」

  胃裡一陣翻攪,我當場便趴在地上嘔吐了起來。

  開什麼玩笑,誰要看那種東西!

  真琴也不理會我,繼續去開那些牆上的櫃子,陸陸續續,又發現不少屍體標本。各式各樣的都有,她不斷的拍照做記錄。大約半小時之後,幾乎全部的櫃子都調查完了。

  「唔……看來以頭部的標本居多……」真琴自言自語。

  這個時候我才勉強平復了心情站起來,並暗自咒罵自己,沒事幹嘛跑到這種鬼地方來?早知道乖乖待在台灣,上上班、打打電動,多麼輕鬆。

  正自後悔時,真琴走過來,把手搭在我肩上:「廢柴大叔,你一個大男人,只不過看到屍體就嚇成這樣,羞不羞啊?」

  有什麼好羞的?我可是個平凡人啊!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啊!倒是妳這個偽高中生,才比較不正常吧?

  「你得訓練一下膽量才行。」真琴說著將我推向牆邊,迅速的拉開了最後一個還未打開的櫃子。

  她的動作極快,我反應過來的時候,櫃子裡的景象已經呈現在眼前了,想閉眼都來不及。

  我看到了……

  咦?是完整的。出乎意料之外,這具屍體居然是完整的。

  呼……不禁鬆了口氣。

  雖說完整的屍體也很可怕,但經過剛才的斷面秀洗禮之後,相較之下這便顯得沒什麼了。

  正待說話,真琴卻突然用力將我拉退三步,同時手上步槍直指前方的櫃子。

  見她臉上神情顯得十分戒備,我不禁覺得奇怪,她剛才看了一大堆切得亂七八糟的屍體,也沒有這麼大反應,難不成完整的屍體反而更可怕?

  「怎麼了?」我問道。

  「你沒注意到嗎?」真琴壓低了聲音:「那不是屍體,是活的。」

  活的?

  我就著手電筒的燈光仔細一看,果然看到躺在櫃子裡那個人,胸口規律的起伏著,正在呼吸。

  在這個顯然廢棄了很久的地下實驗室儲藏櫃裡看到一個活人,比看到一具噁心到極點的屍體還令人感到驚悚,因為實在太不合理了!

  真琴正打算進一步檢查那個人,卻聽得門碰一聲被推開,心蒂和路克慌慌張張衝進來。

  我立即指著那個似乎在沉睡著的活人給他們看,然而,他們只是略怔了一怔,並沒有顯露出很驚訝的樣子。

  「發生什麼事?」真琴問。

  心蒂臉上滿是猶豫和迷惑,思考了好一會兒,才說道:「我們迷路了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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